不同于舞臺上手握鼓槌時火花四濺的搖滾模樣，生活中的Funky末吉覺是一位剛剛邁入花甲之年的親切長輩。2019年12月的一天，由未來電視打造的人物紀(jì)實專題片《你好，中國》正在北京一家酒店舉行放映會，滿頭白發(fā)的末吉覺戴著標(biāo)志性頭巾，倚靠在電視前的沙發(fā)上，看著熒幕里流淌出自己的音樂人生，時而低頭沉思，時而仰頭大笑。
作為日本曾經(jīng)家喻戶曉的暴風(fēng)樂隊鼓手，F(xiàn)unky末吉覺因精湛的鼓技而被譽為“亞洲鼓王”。自1990年來到北京后，末吉覺一路見證了黑豹、唐朝、張楚等諸多中國搖滾音樂人的崛起與輝煌，并曾與許巍、汪峰、韓紅、李慧珍等眾多國內(nèi)著名歌手合作。趁“外國人在中國”為主題的《你好，中國》紀(jì)錄片推出之機，記者終于有機會與這位熱愛中國文化的日本傳奇鼓手，聊一聊他的“中國奇遇”。
初來北京，巧遇張楚黑豹
黑豹樂隊前主唱欒樹說過，“老方（Funky末吉覺）是帶著一種愿望和探尋來到中國的。”
1990年，第一次來到中國旅行的末吉覺，已經(jīng)在日本暴風(fēng)樂隊中取得成功。行走在異國他鄉(xiāng)，末吉覺不禁好奇：這個城市也有搖滾樂嗎？
直到在北京的最后一個夜晚，這個答案才得到揭曉——在一家餐廳服務(wù)員的介紹下，末吉覺來到了傳說中北京年輕人都愛去的卡拉OK廳，在那里，他又認(rèn)識了一位穿著十分朋克的年輕人。年輕人告訴末吉覺，當(dāng)天晚上，北京馬克西姆餐廳恰好就有一場搖滾樂演出，“為什么搖滾演出會在餐廳？會不會是騙子？去不去？”糾結(jié)了片刻之后，末吉覺還是決定跟著這位年輕人去瞧瞧。他悄悄告訴朋友，這場演出大概凌晨四點結(jié)束，如果五點他還沒回酒店的話，就趕緊通知大使館去救他。
到了馬克西姆餐廳推門進去之后，末吉覺懸著的一顆心逐漸落回了肚子里。舞臺上留著長發(fā)的搖滾青年與爆裂的失真吉他，均宣告著中國搖滾樂的存在，末吉覺還記住了舞臺上有幾個小伙子，唱了一首好聽的慢歌。后來，這首名為《Don‘t Break My Heart》的慢歌，通過舞臺上那幾個小伙子組成的黑豹樂隊，紅遍了中國大江南北，而當(dāng)年帶他去看演出的年輕人，就是后來成為魔巖三杰之一的張楚。
某種意義上，這一晚，也改變了末吉覺的一生。
結(jié)識布衣樂隊，熱愛民族音樂
彼時，末吉覺雖在日本取得極大的知名度，但內(nèi)心并沒有感到幸福。出生在日本四國的他，從小在歐美老搖滾的熏陶下，立志做“搖滾的神”。但隨著暴風(fēng)樂隊越來越知名也越來越有錢，每天的電視節(jié)目采訪、廣播節(jié)目錄制與各種通告占據(jù)了他大多數(shù)的日常生活，“我的生活是搖滾嗎？我想做什么？這些我都不知道了，只知道每天特別忙。”
當(dāng)見到張楚、黑豹這些尚在地下玩搖滾的中國年輕人之后，末吉覺內(nèi)心深處有個角落被喚醒了。“我想起了我年輕時的夢想。后來我就和一個北京姑娘結(jié)了婚，在北京居住了下來。”
在欒樹眼中，末吉覺一直在努力適應(yīng)中國。從與朋友的日常對話中學(xué)習(xí)中文，到跟著許多音樂人朋友演出打鼓，末吉覺摘下明星的光環(huán)，回歸到一個純粹的鼓手身份，并以精湛的技藝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。
2005年，在籌備獻給張炬的那張《禮物》專輯時，末吉覺通過制作《為你唱》而結(jié)識了年輕的布衣樂隊。這之后，他便搬進四合院中，開始幫助布衣樂隊寫歌做音樂。在布衣隨后發(fā)布的幾張專輯里，末吉覺參與了大部分鼓的錄制，而在布衣最受歡迎的《我愛你親愛的姑娘》《羊肉面》《出發(fā)》等歌曲中，末吉覺均是主創(chuàng)之一。
“我特別喜歡中國的民族音樂元素。”末吉覺經(jīng)常聽布衣樂隊主唱吳寧越給他講述家鄉(xiāng)寧夏的故事，也特別樂意去了解琵琶、古箏等中國傳統(tǒng)的民族樂器，“我應(yīng)該是日本的編曲人里面最會編中國民族樂器的人，而且我以外國人的角度將中國民族因素消化以后，更容易讓更多外國人了解和接受中國音樂。”
墓志銘要寫“最愛中國搖滾”
如今，剛剛邁入60歲的末吉覺仍然喜歡在中國這片土地上打鼓、做音樂，把自己當(dāng)成一個中國人。他喜歡去中國各地巡演，也喜歡吃當(dāng)?shù)氐拿朗场Ｓ幸淮危┘X帶著吳寧越去北京國貿(mào)一家高級餐廳里吃日式生魚片時，吳寧越表示口感特別像家鄉(xiāng)的手抓肉。當(dāng)時末吉覺并不相信，直到后來他真正去寧夏吃了手抓肉之后，才感慨認(rèn)證了這兩種飲食的神奇相通之處。
在中國的三十年中，末吉覺到處行走，將自己的音樂才華帶到了中國各個角落。欒樹記得，有一次末吉覺帶著女兒去一個地方演出，哪怕當(dāng)天下著大雪，末吉覺依然熱情地在露天舞臺上演給村子里的幾十個人看，和大家分享音樂的快樂。
一路走來，許多受末吉覺幫助的中國搖滾音樂人向他道過謝，但末吉覺卻覺得，相對于他的所作所為，中國搖滾對他的意義更大，“其實是中國的搖滾救了我，因為那個時候如果沒有碰見中國搖滾的話，我一輩子在日本，一輩子過那個生活，都無法想象現(xiàn)在在做什么。我跟欒樹說過，我死了以后，墓地就寫一句話：最愛中國搖滾。改變我一輩子的就是中國搖滾，所以對我來說，我特別感謝中國搖滾。”
如今，末吉覺依然維持一年200場的演出頻率，雖然他說自己老了，體力跟不上了，但每次登上舞臺之后依然會煥發(fā)出熱烈的能量。在舞臺之外，末吉覺笑稱自己的當(dāng)務(wù)之急是考過漢語水平考試。至于自己與中國搖滾的將來，他繼續(xù)笑著，用語法還不完美的中文說道：
“大成功的人不需要我的幫助，有困難的人需要我的幫助。大成功的人，有時候喝酒就可以。”
（記者：楊暢）
